在上海,中產精英的一次晚餐

原標題:在上海,中產精英的一次晚餐《我的前半生》劇照 看到那個揉面的師傅瞭嗎? 看到瞭。 這傢餐廳的意大利面條,都是現做的,&rdquo


原標題:在上海,中產精英的一次晚餐

《我的前半生》劇照分料機

看到那個揉面的師傅瞭嗎?

看到瞭。

這傢餐廳的意大利面條,都是現做的, 王艾倫低聲解釋, 一頓面條,師傅得揉上兩個鐘頭,一分鐘不多,一分鐘不少,這勁道才剛剛好。

李瑪姬點頭稱贊: 瞭不起。海苔卷成型機

師傅氣定神閑,雙目微闔,輕輕揚著下巴,手上動作極細極慢,饞得客人們心神不寧,直咽口水。

但這還不是重點。 王艾倫繼續說。

那重點是

《GO》雜志寫的,這個揉面師傅,是紐約大學的哲學博士。

真的?

千真萬確, 王艾倫點點頭, 聽說他的主修方向是康德。在紐約待膩瞭,才回來上海的 嗨,有點兒世外高人的意思瞭,對不對?

李瑪姬的眼神中透出瞭崇拜:厭棄繁華的師傅,巧妙地在面團中揉入瞭康德思想,將理性主義和經驗主義調和得恰到好處。快節奏的都市中,大傢生活越來越忙,閱讀時間少之又少,還好能靠這種辦法,來補充一點人文情懷。

不愛吃蔬菜,卻熱衷於吃維生素,這才是當代人的生活之道。

勞煩久等瞭,這是開胃菜。

多謝。 王艾倫和李瑪姬不約而同偏過頭來,沖衣冠齊整的侍者道謝。

prosciutto melone,請慢用。 扔下一句不知是安徽口音或是山東口音的意大利語後,侍者鞠躬退下。

這什麼? 看侍者已退出十步之遠,李瑪姬方小聲發問。

意大利的一道冷盤,蜜瓜火腿, 王艾倫淺笑道, 你再看看,這旁邊擺著的是什麼?

李瑪姬看瞭三秒鐘,說: 羅勒?

沒錯,羅勒, 王艾倫說, 意大利人很喜歡羅勒,做什麼菜都會放一點兒,給食物加味兒。所以,羅勒的花語,就是襄助。

原來還有這層意思。 李瑪姬不由得放下蠢蠢欲動的刀叉。

王艾倫和李瑪姬盯著那盤蜜瓜火腿。不是因為198塊的冷盤裡頭,隻有薄薄五片的蜜瓜加火腿,而是因為兩人從這道冷盤裡,看到瞭失傳已久的人間美德 襄助。

拼殺在上海灘的職場上,人人鬥得跟烏眼雞似的,個個背後算計,恨不得你吃瞭我,我吃瞭你。哪有什麼互幫互助可言?

這美好,如今竟在一道冷盤中找到瞭。可見隻要善於發現,處處都能挖出真善美來。

生活,不總是在別處的。

你說,這是不是大廚事先盤算好的? 靜默將近半分鐘後,李瑪姬小心翼翼抬起手,叉瞭一片火腿,放進面前的盤子。

那可不, 王艾倫說, 這傢餐廳的老板,純意大利人,做什麼都講底蘊。你不知道吧?為瞭開這傢餐廳,老板全傢都從意大利搬來瞭上海 嗨,對他們來說,賺錢啥啊,都是其次的,最重要的是一傢人齊齊整整,這才是意大利精神。

可不。你看咱們,為瞭工作賺錢,活成個什麼樣子。

也不盡然 王艾倫話鋒一轉, 不是那種傳統的意大利核心傢庭結構,老板的妻子、兒子,跟他是合夥人的關系,這點又類似於英國瞭,典型的維多利亞時代特征

王艾倫正滔滔不絕時,餐廳裡忽然響起一陣稀稀拉拉的掌聲。

李瑪姬轉過頭去:隻見餐廳一角,四個猶太人正在喝奶油蘑菇湯。四人都留著大胡子,小心翼翼地用手把勺子送到嘴邊,嘴唇輕抖,舌頭微翹,濃濃的湯汁穿過茂密的胡須,被小心翼翼地送到喉嚨裡,場面很是熱鬧。

喝湯出聲本是不禮貌的。但四位先生喝湯的時候,發出高低起伏的聲響,有節奏地重復著,非常動聽,協同臺上樂隊演奏的《D大調弦樂協奏曲》,構成一出美妙的交響樂,像極瞭韋伯恩的天才之作,餐廳裡的人都起立鼓掌。

王艾倫和李瑪姬也聽得熱淚盈眶,鼓掌起來。四人喝完濃湯後,李瑪姬臉上仍帶著興奮的潮紅: 我真服瞭。老外喝湯也喝得這麼優雅。

猶太人是天才的民族, 王艾倫笑著搖頭, 人傢不能做的,他們通通會;人傢能做的,他們通通做到最極致 不由得我們不服氣。

二人正感嘆著,侍者送上瞭意大利面。

侍者拿起李瑪姬的叉子: 女士,咱們店裡的意大利面有講究

是那位紐約大學畢業的和面師傅嗎? 李瑪姬笑著問。

不全是, 侍者答, 咱們店的面條,醬汁都是特制的:順時針拌三下,逆時針再拌三下,一下不能多,一下不能少。接著晾上十秒鐘,一秒不能多,一秒不能少 面條的味道才是最好。如果您覺得滋味不如傳言般動人,那我很遺憾,多半是您搞錯瞭方法。

李瑪姬隻聽得肅然起敬,全然忘瞭,聽侍者說話的功夫,早已過瞭十秒鐘的最佳品嘗期限。

規矩忒大瞭。 李瑪姬攪拌著面條,吐瞭吐舌頭。

上海人的生活,需要一些儀式感, 王艾倫說, 否則,跟蘇北人有什麼區別?

今天要沒你,我鐵定出醜。 李瑪姬端起酒杯,向王艾倫表示謝意。

其實,吃飯是最適合冥想的時候,比如你看看,隔壁桌的那道菜 稍微看看就好,看出那是什麼菜瞭嗎? 王艾倫淺淺喝瞭一口白葡萄酒。

李瑪姬斜著眼睛看瞭看: 是龍利魚?

沒錯,香煎龍利魚, 王艾倫點頭, 不過,他們傢的龍利魚,是帶刺的。

帶刺的龍利魚?我頭一回聽說。 李瑪姬笑瞭。

王艾倫解釋: 那些刺是後加進去的。廚師先剔下一副鯽魚的骨架 這要花上七個鐘頭;然後再把龍利魚的肉給搭到骨架上頭,這又得花上七個鐘頭。這麼食品填充機一來,龍利魚的魚肉裡頭,就帶上瞭鯽魚的鮮味,味道十分獨特。

李瑪姬乍舌: 我的天,這麼麻煩!

王艾倫說: 好滋味倒是其次。這道菜還有別的意思。

什麼意思?

從龍利魚裡吃出刺來 這事你能料得到?這道菜是要提醒我們,人生必須小心謹慎,一點馬虎不得。吃的時候,所有的刺都要取出來,放在專門的盤子裡頭。服務員事後會用天平來稱:吃剩的刺,一兩不能多,一兩不能少,一切都要剛剛好,否則要再加收15%的服務費。

李瑪姬臉上露出莊重的顏色: 這話沒錯。我們上海人,凡事都要講分寸的。

王艾倫點頭: 世界正在懲罰那些粗枝大葉的馬虎鬼。

等到上甜點的時候,無需王艾倫的指點,李瑪姬也能吃出其中的滋味瞭:這道蜜餞幹果冰淇淋,葡萄、櫻桃、提子、杏仁、開心果,七七八八地撒瞭一大片,混一堆,在嘴裡融出瞭奇妙的滋味。是瞭,李瑪姬想,人生,這也是人生,人生就是這樣,豐富多彩,苦中有樂,務必細嚼慢咽後,才能品出其中的芬芳。

好在李瑪姬沒有開口,否則王艾倫又該笑話瞭。他此時眉頭緊鎖,吃出瞭不一樣的滋味:這冰淇淋的紋路有濃厚的後現代風格,這是否說明大廚是個不可救藥的自由主義者?他是否在向我們傳遞著什麼訊息?

走出餐廳後,兩人都十分開心,晚餐讓人久久回味。王艾倫邀請李瑪姬下次去一傢禪宗意味濃厚的日本料理店,並提醒她事先讀讀顧毓琇的《禪史》,方能吃出其中味道。

本文經授權轉載自薑汁滿頭(ID:linlinisdead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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